鲸落回忆录

在瓦盆里养一尾月亮

【澈X你】迎春花开时

-无脑激情产物 第一人称

-bug预警

-我想你了

 

当我和妈妈第二次坐上这辆小卡车的时候,我知道这个我住了十年的家早就变了样子。 

七岁那年,舅舅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,盖着一面军旗,上面还放着爸爸经常拿给我玩的徽章。小小的我第一次知道了生离死别这个词。妈妈抱着骨灰盒,这边又抱着我。我抬起头望着舅舅,舅舅也擦了擦眼角,低下身来摸摸我的头:“你爸爸是个英雄。所以,你也要成为英雄,照顾妈妈也要照顾自己,知道了吗。”我点了点头,收紧了搂着妈妈的胳膊。第二天,我和妈妈收拾了东西回到了奶奶家。下了车,我就一蹦一跳地进了奶奶的房间。可是屋内激烈的争吵声让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。我听见了姑姑的声音,像是在质问奶奶。

房内的争吵戛然而止,妈妈站在我的身后摸了摸我的头,把我护在身后。姑姑满脸的怒气在出门见到我们的一刹那彻底冻结:“啊…来了。是不是饿坏了,我给你们做饭去。”“那真是麻烦你了。”妈妈垂下眼淡淡地应了一句。 

我惊讶地抬起头,小小的我根本不懂那时的复杂关系,我只是觉得姑姑不是很喜欢我们,可是妈妈为什么又这般顺从呢?直到后来我长大了才发现,这叫身不由己。

 

奶奶真的很疼我,在我被邻居家的男孩欺负时,总会拎着扫帚带着我一起去找家大人说理;又或是在高烧不退时吃下苦口的药后,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糕点。妈妈总说奶奶太惯着我,可奶奶依旧会笑眯眯地把所有温暖都给我。我也不止一次地听见奶奶同妈妈讲的悄悄话:“我这身子…如若哪天我不在了,你带着小宝一起去乡下那处房子吧…”妈妈也轻轻抚着奶奶的手说:“小宝子这么黏你,你也得多留在她身边几年。”

 

事与愿违。

奶奶终究没躲过那年的春季流感。那年的雪下得格外大,我知道奶奶和爸爸一样,都去了另一个世界。料理完奶奶的后事,不等姑姑开口,妈妈立即联系了舅舅,带着我们带来的家具,一起搬去了爸爸单位留下的一套房子。至于那套乡下的房子,就随姑姑去处置吧。

舅舅把我从车上抱下来,给了我一根棒棒糖,我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,晃着腿,上下打量着这所房子。就像是妈妈在童话里讲的公主住的房子一样,白色的外墙,红色的屋顶,还有个二层小阁楼。如果爸爸在就更好了,这样国王,王后和公主就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 

我开始陷入幻想中,突然好像在二楼阁楼窗户里看见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,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发着光,我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神,他好似发现了我一样,急忙躲了进去。

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去和妈妈请求要自己住在小阁楼里。是那些我最爱的童话,还是我想要告诉妈妈我应该要独立起来,又或是好奇那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一探究竟罢了。

 

这一天的雨夜,春雷滚滚,我踩在凳子上看向窗外花圃里的迎春花,黄嫩嫩的叶子三三两两掉在地上。正看得出神,妈妈就进来了,把我抱回床上,帮我掖好被子,轻轻拍了拍我:“打雷了,妈妈陪小宝睡吧?”我看到妈妈眼里的疲惫,纵使害怕,还是摇了摇头:“不要~我已经长大啦!妈妈快去睡觉吧~”妈妈有些惊讶,转而笑道:“那好吧,晚安。”然后在我的额上一吻,留下一盏小夜灯,转身下了楼去。

什么不害怕嘛…明明之前只要爸爸在我身边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可是这夜的雷声震耳欲聋,我怎么捂住耳朵都还是能听到,就害怕地哭了出来:“谁…谁来陪陪我嘛…呜…”

“哎,你别怕啊!”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

我睁开紧闭的眼睛,寻着声音看去。

“你…你怎么进来的?”我眨了眨眼,问他。

“这…这你不用知道~我是听见你的愿望才过来的。”

“我的愿望?”

他用食指挠了挠鼻尖,暗暗垂下头说:“你不是想要有人陪你吗…?” 

我刚要张口,一声炸雷突然在窗外响起,我捂住耳朵尖叫了一声。他立刻凑过来,手足无措地说:“哎哎,我…我给你讲故事吧!”


那一夜他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。他说,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,也可以叫他们守护者。玫瑰花的守护者笑起来很好看,但是总会搞一些恶作剧;橘花的守护者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小孩子,特别爱吃橘子;薰衣草的守护者不是很爱说话,但是一提起吃的就会眼睛放光…他就像一个植物学家,跟我说了好多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植物。

直到我敌不过困意,连着打了几个哈欠,他才笑着说:“好啦,天快亮了,我也要走啦。”“那…以后你还会找我来玩吗?”“好哇。”说着他就消失不见,他离开的地方留下了一片花瓣,上面写着崔胜澈三个字。


几乎每一夜,崔胜澈都会准时出现在阁楼的窗边,对于他怎么来的,又是怎么离开的,我全然没有多想。只是觉得,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我终于有了一个秘密朋友,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。 

妈妈每次听见我的房间里有声音传来的时候,我都会立马装作和小熊玩偶在过家家,待妈妈离开后,崔胜澈又从书桌下钻出来,小心地看向房门,我看着他这个样子,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出来。

 


这一天,我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批改卷子。当我踩着余晖走到车站的时候,最后一班车早就一骑绝尘弃我而去。我叹了口气,捏了捏零钱包里的一元硬币,认命地走回家去。

天边的夕阳圆圆的,黄澄澄的,就像一个鸡蛋黄一样。我突然想起来,之前妈妈给我水煮蛋的时候,我总会把蛋黄挑出来,趁妈妈煮牛奶的时候赶快塞给爸爸。我和爸爸相视一笑,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。可是现在,我也早就习惯了蛋黄的味道。

走在路上,身后传来了一阵阵自行车铃声,还有班上几个讨厌的男孩子的声音。我低下头赶紧并到路边给他们让路。 

车闸声在我身边响起,他们一个两个的围了过来,我抓紧了书包,加快了脚步要逃出这个地方。却被一把拽住书包带扽了回来,我一下子没站稳,坐在了地上。

“你们知道她为什么没爸爸吗?”“哟,为什么呀?” 

“她爸爸呀,是个坏蛋!‘砰—’,被枪毙啦!”

“砰!砰!砰!”

我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,闭上眼睛不去听那些刺耳的话。之前,我还是会站起来反驳几句。可他们好像偏偏就是喜欢看我这种抵抗的样子,渐渐地,我也懒得去费口舌解释。一来一往,也就没什么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。

“你们干什么呢?”熟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。 

我微微抬起头,看见崔胜澈拿了一个棍子慢慢走过来。小男生无非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,赶紧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小巷的深处。

崔胜澈扔掉棍子,蹲在我的面前。 

“怎么这么大了你还是爱哭啊。”

“谁说我哭了…”闷闷的声音从胳膊缝隙间传出来,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。眸子里的我,除了被汗水浸透的刘海儿狼狈地贴在额头上,眼眶有些泛红之外,脸上一滴泪水都没有。

我看到崔胜澈怔了一下,然后笑着把后背朝向我:“来吧,回家。”

我靠在他的肩膀上,没有说话,他也没有说话。一言不发地走在河堤小路上。 

“我爸爸…不是坏蛋。”

他停了一下,往上颠了颠我继续走着。

“我爸爸去执行任务了…组织内有人叛变,我爸爸就殉职了…”

“…好,我知道了。叔叔是个大英雄。”

这一路我都浑浑噩噩,分不清是梦话,还是在清醒时诉说的秘密。崔胜澈一直都在和我搭话,直到把我送进家门。

他翻出放在书架上的医药箱,用棉签清去了伤口上的沙砾,又用厚厚的绷带绑了一层又一层。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,不一会儿就睡着了。 

崔胜澈擦去我眼角的泪水,拨了拨黏腻在额上的刘海,退出了阁楼。

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,他眼角的黄色碎片又多了几块。

 

这一天,是我十五岁的生日。我很早就和崔胜澈定好了请他来我家一起吃饭。他手上拿着桂花糕出现在我家门前,妈妈见着是他,赶紧招呼他进来。

我接过桂花糕问他:“你做的?”“啊…找朋友帮忙带回来的。不知道好不好吃。”“肯定很好吃,快来,一会儿饭都凉了。”妈妈笑着打断了我们的对话,拉着崔胜澈的手就走进了餐厅。

吃过饭后,妈妈端上来了插着蜡烛的蛋糕:“快,许愿吧。”“那我要多许几个愿,我可是很贪心的。”说着,我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默默祈祷:希望妈妈每天都开开心心;希望我可以考上最好的高中;希望爸爸今天可以到我的梦里来;希望… 


生日许下的愿望,终究也该是要有几个成真的。

我进入了高中生活,每日每日无尽的作业和考试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高二这一年,同学们都说班上要来个转学生。我咬着笔杆和函数斗智斗勇,嗯嗯啊啊随便应了几声。 

班主任走进来,敲了敲讲台,示意我们他有话要说:“今天开始,有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班级啦,让他来做个自我介绍。”后桌戳了戳我的后背,我不解地抬头看去。

“大家好,我是崔胜澈。今后多多关照。” 

好吧,我怎么从没听过他跟我提起这事。他坐在我的旁边,低着头写着地理卷子。 

“干什么?”他标好经纬度坐标,头都没抬地问我。

“没事,你怎么转学了。”

“理科不好,就来了。”

“哦…”

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,却一时也想不出。只好继续低着头在草纸上勾勾画画。

 

这天我刚从数学老师办公室罚完值日回来,把头重重磕在桌子上,整个人阴郁极了。崔胜澈刚打完篮球回来,抖着衣领坐下来,看我这样好笑地问道:“又没完成任务?”

“对啊…这一周都得去给她打扫卫生了…早该戒赌的…” 

“要不,我帮帮你?”

我一激灵抬起头来:“真的吗?”

他拿出了上午刚刚发下的作业卷子,和我一起做起来。明明复杂的算法和数字,在他的笔下却清晰容易很多。 

我拿着本子敲了一下他的头:“哎!你不是说你理科不好吗?”

“嗯…看和谁比。”

我当场气绝。

 


转眼又到了十八岁的冬季。我和崔胜澈裹得像粽子一样在雪地里打雪仗,我偷偷绕到路灯后面,趁他不注意在他脖颈里塞了一把雪。他凉得颤了一下,开始疯狂地把雪抖出来。我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他暗了暗眸子,气势汹汹地向我走来。我默默后退了几步,大声喊着对不起,然后闭着眼睛等待着雪球的攻击。

没想到他把我抱在了怀里,两个人的心跳重叠在一起,回荡在寂静的雪原里。我尝试着挣开,崔胜澈却反而越抱越紧,我一下子不知该做何动作,只好扒着他的肩膀,眨了眨眼,问询似的看向他。

他摇了摇头,轻轻开口:“今天是初雪。是要许愿的。”

“许什么愿?” 

他噗嗤笑了一声,把下巴放在了我的头顶上,轻轻蹭了蹭。

“那我先咯。”

“我想要,你可以永远记得我。”

“哪有许愿说出来的呀。”我把脸捂在围巾里小声嘀咕着,还好他看不见我的脸,不然我这熟透的脸又要招他打趣了。

“初雪这天,愿望就该说出来才灵验。”

“你是被那个玫瑰花仙给洗脑了吗?满嘴跑火车?” 

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我:“这你还记得?”

“怎么我就不该记得了?”

我抬起头看着他,本以为会看对上他快要溢出蜜的眼神,却没想到被他眼角那一朵乍然开放的迎春花当头一击。

“这是…什么?”我抬起手想要抚摸过去,却被他一下子攥住手腕。

“你闭上眼睛。”“嗯?”“听话。”

我顺从地闭上眼睛,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: 
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,是因为我听到了你的心愿。”

“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。可是若不出现,你又该要怎样度过这每一天呢。”

“你害怕雷声,害怕没有人陪伴,害怕不能安稳过活。”

“我因你的心愿而来,便一定要在你身边守护你。”

“你每许一次愿望,我眼角的黄色花瓣便会多几片,这是你从未知道的事。”

“一直是你在许下愿望,这一次要换我了。即便我们可能不会再相见。”

“我希望,你可以一直幸福快乐。”

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雪地里,我茫然地睁开眼睛,却是空无一人。我崩溃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,只有回声飘荡在夜空里。雪花一片一片混着我的哭声落下来,随着风落进我的眼睛里,融化在温热的泪水里。

哭到再也发不出声音,我踉跄地站了起来。一朵迎春花飘落在我的掌心,我把它视为珍宝,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。

 

转眼的春天,花圃里的迎春花像是生病了一样,光秃秃的枝桠,连叶子的翠绿都毫无痕迹。突兀地立在一簇簇花团之中。 

迎春花似是和崔胜澈约定好了一般,在这个春天消失不见。我仍会习惯每夜留下那一盏夜灯,若是他回来,必定不能没有光亮。

有一夜我听见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,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,却是妈妈过来帮我掖紧了被子:“听你做噩梦了,就过来看看。睡吧。”我刹那间全无睡意,伏在妈妈肩头无声的哭泣。

一年,两年。我渐渐开始习惯没有他的日子。却依旧执着的相信,终有一日他会回来。

习惯每个雨夜独自失眠到天亮。

习惯时不时盯着那朵装在小瓶子里的迎春花发呆。

 

又一年生日,我打开了被敲响的门。一双笑成一道桥的眼睛看着我,说:“嘿!有空吗?”

我一头雾水的跟在他后面,冥冥之中觉得他应该和崔胜澈有些联系。

“我是权顺荣。用你们的方式来算…我该叫胜澈是哥哥的。”

“你也不用知道其他事情。他交代我在你每年的生日时,都要送一盒桂花糕给你。”

“你可不知道,这些桂花可都是我特意保留下来的。着实费了一番心思。”

“谢谢…”我接过桂花糕不知再说些什么。

“呃…其实我的任务就这些。只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…你一定要等他喔!”

权顺荣眨了眨黑豆一样的眼睛,双手紧握在胸前,紧张地说道。 

“…好。” 



这一年是崔胜澈离开的第五年。我早就大学毕业,回到了我的高中教书。我不愿远走,舍不得妈妈,也舍不得这座小城。 

好像更多的是害怕,我怕崔胜澈找不见我。

那丛迎春花已经五年没有开花了。花圃里的花换了一季又一季,开得更加艳丽。邻居家的爷爷劝我们扔掉它,重新种一株,我却笑着跟爷爷说:“它会再次开放的。”


这一日,我闲来无事逛进了花圃。拿起小水壶和铲子给那丛迎春花浇水、松土。我赌气般地敲了敲光秃秃的枝桠:“你看看你呀,崔胜澈走了你也很生气是不是?你再气能有我生气吗?”

“那么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。还让我不要忘了他…” 

“我就早该忘了他才好!也不该答应权顺荣要等他的!”

“什么希望我一直幸福快乐嘛!”

“明明没有了你我才会不幸福,也不快乐啊…”

“崔胜澈…”

“你快点回来好不好…” 

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迎春花的根部,我对那枝干上突然绽开的花朵毫无察觉。

 

“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哭啊?”

“不是说了我会回来的吗?”

我站起身来,吸了吸鼻子:“明明你说我们可能不会再相见…”

“那你还一直等我?”

 

熟悉的花香再次包裹着我,一如五年前分别时的场景。

只不过这次他在我的耳畔说:

“我说了。”

“我会回来的。” 

“这次不会再让你等了。”

“也不会再骗你了。”

 


浑浑噩噩的一月过去了。

二月的第一天。 

愿所有的难过和悲伤在这一月化解。

疫病会随着春季的到来消散。

暖阳和畅的春天,

他也会踏着迎春花而来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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